自打母亲杨芸茹坐镇醉仙楼,六娘就理所当然地退居了幕后,同父亲李续一道料理家事,完全是一副收心敛性的模样。
李续当然不会觉得女儿是转性了,且不说她从小到大捣鼓坏的玩意有多少,就凭她能在外头折腾开客栈让家里提心吊胆三年,这“收心”二字便同她搭不上边。
“小芽儿。”难得同女儿独处,李续心血来潮地唤起了她的乳名。
嫁人之后,六娘就很少再听到自己这个闺名了,顿时不好意思起来,“爹呀,你怎么又唤我‘小芽儿’?”
李续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,无论六娘长到多大,都是他疼爱的小女儿,也永远是他和夫人的小芽儿。
“唉,这女儿大了,不着家了…”打量着六娘正细心翻查库房的账册,李续料想她大约又有了忙活的事,“小芽儿,你就不能陪爹说说话吗?”
六娘皱着眉翻过好几页,才知道自家的家底居然有这么厚,别说全家上下吃喝不愁了,这些钱用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足够了。母亲和四哥为何还不知足,非要两只脚都踩进朝廷那看不清前路的泥沼中呢?
“小芽儿?你有没有在听爹说话?”见六娘有些出神,李续鬼使神差地走到她跟前,叩了几下桌案道:“一天天的魂不守舍,是为着当不成掌柜的难过,还是在想你的情郎啊?”
六娘的心思早飞到不知哪里去了,被父亲这么一打搅,不免心惊,反应也慢了一拍,“啊?爹你说什么?”
李续以为女儿把他的话当耳旁风,伸手便要合上她面前的账册,试图拿出些为人父母的威严来,“六娘,就真那么忙吗?连同爹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?”
“哎呀,爹,你说什么呢!”六娘当即放下手头的事,照顾到了父亲的情绪,“女儿只是,突然空下来不习惯,没事找事,当个‘无事忙’罢了!”
“真是和你娘一个德行!”面对打骂不得的宝贝女儿,李续父亲的威严只持续了不到半刻,便别过眼去熟练地给自己找台阶下了。
“哪有…”六娘其实也不想和父母吵架,同在一个屋檐下,为一时意气把关系搞僵,将来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。
“阿爹,别生气了,我听话,不出去厮混找情郎了,好不好?”与其说是低头认错,六娘这番话更像是在撒娇。
“你这颗心啊,就是太野了。”李续面上颇为受用,嘴上却还是苦口婆心劝道:“早些收心安定下来多好,爹娘也不用再为你的归宿着急了。”
见六娘一副认错却不悔改的模样,李续只好无声叹息起来,这孩子在外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,若是有朝一日没了他和夫人的庇护,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怎么好?
“阿爹,我还年轻,有什么好着急的?”六娘撇了撇嘴,心说未来的事谁也料不准,与其去赌再嫁一个好夫君,倒不如将与杨家共同进退,“我想多陪陪你和娘嘛。”
摸了摸女儿的发顶,李续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,“爹又何尝不想你一直在我们跟前尽孝呢?”
六娘出嫁又和离统共不过五六年的光阴,李续却仿佛看尽了她的一生,人说“三岁看到老”,这孩子性子倔强,哪怕碰得浑身是伤也不肯轻易认输,其实全是他们惯坏的。
当初五娘体弱早早夭折,他们夫妇二人心有亏欠,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老幺小六,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,别说打骂教训了,就是话说重了都要自我检讨,时刻护得和眼珠子似的,见不得她有一点磕了碰了。
偏偏几个兄长也宝贝小妹,成日顺着六娘心意,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献宝似的送给她,瞧她使小性儿也都纵着,乐呵呵被她欺负打压,直把人宠成个骄横的公主。
“阿爹”六娘知道父亲最是心软,很快嬉皮笑脸起来,“女儿是万不想嫁人了,不如招个赘婿侍奉您老?”
“唉,你呀!”就凭六娘那眼高于顶的性子,李续还真不知道她能瞧得上什么赘婿,她这么说多半只是在开玩笑。
见父亲已消了气,六娘又顺着话茬说下去,“阿爹,你就说要不要吧?”
“为父自然乐见其成,不过这事还得由你娘做主。”李续想,儿女的婚配大事,向来都由夫人敲定,就算女儿真有意,他也不敢自作主张。
六娘笑着点了点头,忽然觉得招个赘婿似乎也不赖。她的父亲就是赘婿,不光凡事都被母亲压一头,大事小事还都做不了主,真不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。
思及此,六娘又念及招赘的好处来,一旦“夫为妻主”变成了“妻为夫主”,她的日子不知会舒心多少,既不用骨肉分离与父母诀别,也不用矮人一头做小伏低,还给堵自己找到了“归宿”,真是一举多得。
李续叹了一口气,心说自己和夫人是再压不住这无法无天的丫头了,也不知是谁有能耐治住她?可别又是个同赵炳臣一般的薄幸郎了,他们才不愿看女儿再受苦流泪。
“唉,不过好人家的儿郎能有几个愿入赘的?”话虽如此,李续心中却早已有了人选。此人不单一心恋慕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