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女连朝见也没办法,都从南方回来三四个月了,我还没能见你一面。
今日我原本和你乔姐姐在宫中聊天,谭世绩忽然以你爹爹名义宣召我去延福宫受封,可我到了延福宫,只在外头隔帘子和你爹爹遥遥见了一面,他都不知道我为何要来,我刚说了两句缘由,就被带去福宁殿见官家了。”
怪不得韦氏穿着盛装,原来是去谢恩。父兄之间的不和赵熹早已知之,方在壮年的太上皇和刚刚继位的皇帝,臣子的血已经是最好润滑剂了,总不能让他们中的一个牺牲吧?
赵熹只是觉得很奇怪,他一贯以为父母感情不深:“姐姐勿忧,再怎么说,爹爹、大哥也是父子,岂会久有隔阂?”
韦氏苦笑道:“说了这么多,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!你爹爹当政二十年,又是官家亲生父亲,岂会出事,又哪里轮得到我来忧心?我只关心一个你罢了。”
赵熹不解:“关心我?”
韦氏惨然:“人家说皇帝是‘孤家寡人’,这话半点不假,坐上去以后就要面目全非。你爹爹还在王府时,与你显恭娘娘恩爱情好,可一登大位就夫妻情薄,以至于显恭娘娘含恨而逝。你大哥在东宫,以敦厚仁孝闻达天下,登上大位以后,软禁生父也是毫不手软、步步为营——他们父子相争,小九,你何必掺和进去?”
两行泪从她眼睛上滑落,赵熹轻轻揩掉,韦氏见他不说话,只道:“你几个成年兄弟中,以我的位份最低、生育最少,你乔姐姐都没有搬出去的动静,怎么官家单单赐恩给我,还给我册封,这不是把你归拢于他麾下吗?你不要看他现在做着皇帝——”
“但你爹爹还不老,哪里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?你现在这样向着官家,若将来事情有反覆,你爹爹复位,怎么看你?咱们只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好。”
如果将来持盈复辟,必然会将赵熹当成赵煊的党羽炮灰。
国朝亲王本就没有实权,好也是一天,坏也是一天,为什么要去掺和父兄间的争执?贤妃怎么样,太傅又怎么样,这些都是沙一样的轻飘飘的荣誉,皇帝会把实权下放吗?
赵熹告诉母亲:“是我自己请命去金营的。”
韦氏睁大了眼睛:“什么?你知不知道——”
赵熹仰脸:“我知道。官家开始叫的是五哥,还是我自己去争取,替他出使的。”
现在轮到韦氏不说话了。
“姐姐想说危险,又想说我身上有秘密,不能去军营,是不是?‘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’‘富贵险中求。’若是无痛无灾的好事,自然有的是人抢破头去,怎么轮得到我?”
韦氏喃喃道:“是我没用,从小就让你……”
赵熹为什么要代替赵炳,她猜也猜出来了。
可赵熹并不在乎,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他感到很快乐,面对母亲,永远和他绑在一起的母亲,他终于可以说出自己。
“事实上,我在金营的时候,官家还派人来刺杀完颜宗望。刺杀如果成功,必然能够扬我国威、逆转战局,可我的性命恐怕也难保。但不要紧,我回来了。姐姐刚才说,我有这么多个成年兄弟,如果我不拼这么一回,按照正常程序来,我们母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相见?”
持盈就算对孩子们尽量一视同仁,平常也是给足了钱财待遇,可他有这么多的孩子,五指尚且有长短,赵熹只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。他前有太子赵煊,后有爱子赵焕,鲁莽的五哥赵炳最让他忧心,七哥赵烁温柔孝顺最让他宽心,六哥赵焜是早逝的明达皇后长子,他怎么会不照顾好?
“显恭娘娘只生了大哥与二姐,可二姐被爹爹下嫁给了蔡候,蔡候在金营生死不明,蔡家满门被大哥流放赐死,二姐为此早有怨言,不再进宫。大哥身边再没有别的兄弟姐妹,他和爹爹闹得僵硬,必然要一个兄弟来彰显仁德,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?”
“做爹爹的儿子,我只能是其中一个;做大哥的手足,我是,上面雕刻九龙,印章底部涂满了朱砂的红泥,一点点血色溅到白玉上:“好看吗?”
承休延福,亿永无极。
赵熹说不出话来,湿漉漉的朱砂印到了他脸颊上,被乌珠的手抹开、涂匀。
外面忽然传来了两道稚嫩的女声。
“阿爹!”“阿爹!”
大门打开,两个女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,梳着一模一样的辫子,金铃缀在辫发里叮铃叮铃地响,一个高一个矮,一左一右地围住乌珠。
“怎么了?”他蹲在地上,左右看看两个女儿,“哟,老二怎么哭了?”
小女儿习捻只哭着不说话,大女儿蒲勒说:“迪古乃哥哥带着一个叫撒合辇的人过来,他说您曾经对着太祖皇帝发誓,会把女儿嫁给纥石烈的儿子,也就是他,对吗?可撒合辇看不起我们。”
习捻哭着大喊:“我讨厌撒合辇!我也讨厌迪古乃哥哥,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玩了!”她又推了一把乌珠:“你要把我嫁给这样的混蛋,我也讨厌你!”
乌珠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,成了个四